眼见未必为实。当人们不再相信他们眼睛时，《囚禁》就是数字时代最惊悚的犯罪片。

文 | 波波夫

如果说《权力的游戏》勾勒了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残酷，那么英剧《囚禁》（The Capture ）则亲手把观众推进了另一种高科技深渊。

士兵肖恩·埃默从阿富汗战场回国，即陷入两宗案件的指控，控方的关键证据，主要来自公共场合的监控视频。围绕着作为法庭证据视频的真真假假，导演不疾不徐地把警察局、情报部门、维权组织等三方力量的交锋渐次铺陈。

导演本·切南是个讲故事的好手：反恐背景和紧张的节奏，让人不自觉联想起八年前上映的《国土安全》，借光构建了良好的晕轮效用；犯罪嫌疑人和律师之间的暧昧，警局女职员与上司间的婚外情，让快节奏的剧情不至于崩断了观众的注意力；对各方立场的灰度处理，也迫使观众急切地想看到最终真相。

六个小时血脉喷张的剧情，让人欲罢不能地一气刷完。《囚禁》最后一集在BBC播出时，吸引了1400万英国人观看，人气堪比去年秋天BBC热门惊悚动作片《保镖》，这不仅仅归功于导演的成功，更是源于对英国当下现实的投射——无处不在的大规模监视，以及造假视频对自由所带来的深远挑战。

故事发生地伦敦据称是西方世界中摄像头安装密度最高的城市。英国皇家工程学会早在2007年的一份调查报告中披露，英国当时设有420万个闭路电视监控摄像头，数量居全球第五位，平均每14人就有一个。伦敦居民人均每天受到300个摄像头的拍摄和监视。据英国专业消费者网站Comparitech在2019年9月的调查评估显示，伦敦依然是欧洲摄像头监控最严密的城市。

比起肖恩，摄像头更像是这部剧的一号角色，它反复出现，几乎成了恐惧和不安的符号，而男主角的命运不过被摄像头背后的操控者玩弄于股掌之间。

英国《卫报》对这部刚上线不久的剧集评价颇高，称“如果还有正义的话，那么每个人现在都应该谈论《囚禁》。”这篇影评同时还提到，“英国是世界上间谍最多的国家，我们的影像不断在闭路电视、人体摄像机和无人机上被捕捉。”

比密如蛛网摄像头更令人心惊胆颤的是Deepfake技术的滥用，以及随之而来的社会传统信任的塌方。

现实中，男主肖恩目送女律师坐上公交大巴之后转身离开，但在法庭上，作为重要物证的摄像头视频却呈现了截然相反的事实：当一俩公交驶过镜头之后，肖恩与女律师发生肢体冲突。不久，女律师的尸体又出现在肖恩驾驶的一辆汽车的后备箱里。

一家维权组织使用deepfake技术制作了这段假视频，并黑进了公共摄像头系统发布、覆盖原本真实监控，意在等法庭宣判肖恩有罪之后再发布真实视频，以揭露司法系统的漏洞。而情报部门明知这段视频有假，却只能将计就计让肖恩蒙冤伏法，维持司法部门的正义形象，比继续通过伪装视频办案。

通往地狱的道路往往由善意铺就。与维权组织一样，情报部门同样也在以正义的名义，制造假视频作为法庭证据，以便让恐怖分子伏法。情报部门通过电话网络监听获取的情报，但这些手段均属非法，无法成为法庭证据，但通过Deepfake技术，借助公共摄像头制造“重现”犯罪的视频，就成了他们最便捷的选择。剧中情报部门的人对一心想找到真相的女警官瑞秋洗脑道：“纠正录像不是假证据，是真实的，是重演的。”

肖恩饰演者卡勒姆·特纳对Netflix纪录片《隐私大盗》（The Great Hack，该片讲述了英国剑桥数据公司，如何运用FACEBOOK用户的个人数据，帮助特朗普赢得大选的故事）印象尤深，他告诉媒体，“我们经历了互联网的繁荣，但如何使用您的数据以及诸如面部识别之类的东西被合适使用，真是令人难以置信。这些数据会流向何方？我们不知道。现在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历史时刻，我们必须开始了解我们的网络权力究竟有哪些。”

一如作家乔·奎因辛辣地讽刺：“现代电影中没有人会试图用电话线将某人杀死，就像希区柯克导演的经典犯罪电影《电话谋杀案》（Dial M for Murder）体现的那样，电话、钥匙，窗帘，统统成为这个阴谋的道具设置。但是在21世纪的今天，很少有70岁以下的人还会用座机。”

在《囚禁》里，杀人的不再是刀剑枪支和铁拳，而是摄像头和Deepfake技术。

AI技术武器化的挑战迫在眉睫。美国《战争困境》杂志近期刊发的一篇文章称，“人工智能、机器学习及人脸交换等相关技术可能被恐怖组织与他国军队、情报机构利用，而给美国安全问题带来重大挑战。他国情报机构常使用欺诈、勒索等方式招募人员，使用人脸交换技术后会使此类操作更加易于实现。”

Deepfake只是诸多换脸技术之一，且人类对其识别率已经超过70%，而我们对于另外一种技术——Face2Face则是用其他真实的人脸去替换原本的人脸，不涉及人脸的生成，对于它制造的脸，人类的识别率只有41%

推特、Facebook、亚马逊、谷歌、微软等科技巨头已采取了一系列抵制 Deepfake 假视频泛滥的措施：今年9 月份，Facebook 宣布将斥资 1000 万美元，与微软、Partnership on AI 及多所高校共同发起一场 Deepfake 检测挑战赛；10 月份，谷歌宣布开源大型 Deepfake 视频数据集，以支持社区对 Deepfake 检测的研究。微软亚洲研究院新近披露的换脸鉴别算法称，对于DeepFake的识别率达到了99.87%，对于FaceSwap的识别率为99.66%，对于Face2Face的识别率为99.67%。

但人们的古老信念已经动摇：眼见未必为实。当人们不再相信他们眼睛时，《囚禁》就是数字时代最惊悚的犯罪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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