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 资本互联网巨头的「芯」病该怎么治资本 | 2021-07-06 17:28 壹番财经

看似一片大好的造芯大跃进背后，掩藏着诸多无奈。

文｜邢书博

2015博鳌亚洲论坛上，李彦宏邀请比尔盖茨和马斯克参加关于"技术、创新与可持续发展对话"。

李彦宏替网友问了一个问题：“是不是只有雄心壮志才能成功？”

“不需要雄心壮志。”比尔盖茨回答，“只要脚踏实地去做，一切都会慢慢就位”。

比尔盖茨这句话，在如今全球芯片短缺、美国在芯片上卡脖子的背景下，显然有了新的含义。

而同时，国内互联网大厂在近期纷纷高歌“造芯”之曲，其中一二，也值得玩味。

01

10万亿芯片投资，上万家企业造芯，

1399亿颗，还是不够

造芯片对中国和企业来说，有两层含义——

一是自力更生，你不给我们自己造；

二是水到渠成，或者说逼上梁山。

互联网公司发展到一定阶段，竞争从产品端向底层技术转移，以芯片为代表的算力竞争，自然成为整个生态位竞争的必由之路。

当初美国对国产企业实施芯片规则时，比尔·盖茨就立马反对，称这会让中国变得自给自足，从而会让美国失去高薪工作。

华为轮值CEO徐直军在接受纪录片导演竹内亮采访时曾坦言，当初华为仍然期待美国能继续供应华为芯片和系统，毕竟在商言商。

但没想到美国真的断供了。

逼上梁山那就自己做。比尔·盖茨的芯片预言应验了。

比尔·盖茨接受采访时的发言

相关媒体报道，2020年前8个月中国有近万家企业转投芯片行业，其中江苏、浙江、陕西、天津、辽宁、重庆、江西转产半导体企业数量分别增长了196.94%、547.37%、618.25%、465.31%、387.76%、422.73%和412.12%。进一步预期，中国内地市场未来5年半导体投资将达到9.5万亿元人民币。

数据库IT桔子报告，今年我国第二季度资本对芯片产业的投资情况，同比呈近10倍级增长，环比增长65%。

目前，全世界的芯片出现了产能方面的严重不足，根据科技十说报道，全世界芯片的缺口高达30%，受到芯片不足冲击的行业有169个。但是，全世界各个国家的智能相关产业都在高速发展，对芯片的需求更是与日俱增。

而值得庆幸的是，在2021年前五个月，内地的芯片制造量就达到了1399亿颗，与去年同时期相比足足增长了48.3%。

看似一片大好的造芯大跃进背后，掩藏着诸多无奈。

02

反思造芯热潮过后，千亿造芯烂尾

今年二月武汉弘芯下发通知称无复工计划。从ASML购得的DUV光刻机被抵押至银行。

据财经新媒体统计，2019年到2020年，短短一年多时间里，我国江苏、四川、湖北、贵州、陕西5省的6个百亿级半导体大项目先后停摆，总规划投资规模达2974亿元。

有网友在科技媒体品玩的一篇文章下留言：

“芯片这玩意真的不是自己关起门可以玩的。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投入了几代人，无数投资，试错，上下游数不清的企业，供应链，终端，任何人如果有信心不被卡脖子，只能证明此人对芯片产业一无所知，融入世界工业体系是唯一的道路。”

国家政策倾斜，地方政府出钱出力出土地，高校学子前赴后继，至今，国产芯片前景仍旧喜忧参半。

问题出在哪里？

财经新媒体给出的“诊断书”里写了三点：

缺技术，缺人才，缺产业背景。

技术方面要一分为二的看。在芯片设计领域，华为海思麒麟、百度鲲鹏甚至小米的松果都已接近或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，但在芯片制造领域，我国过往的低端制造业体系无法满足芯片制造的高精尖需求。

以成都格芯为例。钛禾产业观察曾报道过，它的一期工程建设的12英寸晶圆厂为节约成本，使用从新加坡厂转移的二手技术和老旧设备，只能做到40nm的制程且迟迟无法量产。

即便量产又能怎样？40nm制程是十几年前因特尔奔腾单核芯片的制程，在消费电子市场早已淘汰多年。

人才短缺是芯片产业的另一个命门。

《中国集成电路产业人才白皮书（2019-2020年版）》显示，预估到2022年，中国集成电路专业人才缺口将近25万，并且存在结构性失衡问题。

《中国集成电路产业人才白皮书（2019-2020年版）》

最后是产业背景。芯片制造绝不是关起门造成，而是与消费市场精密相关的产业，甚至制程本身就是卖点，芯片本身就是商品。我们大可以以举国之力制造出达到十年前技术水平的芯片，但卖给谁呢？

芯片不是一个科研项目，而是一个产业。技术、管理、供应链、市场不可偏废，甚至市场看不见的手也在发挥重要作用。

例如，成都格芯在停摆两年半后，这个百亿“烂尾”项目被高真科技接手，而这公司是韩国前SK海力士副会长成立的，接盘后，高真科技将在此基础上建设DRAM生产线。海力士是全球重要的内存芯片制造商，此时正值全球内存市场大涨，新一代内存价格堪比黄金。成都格芯在停摆两年半期间，国内半导体产业链中任何一家公司如能看懂市场行情，承接现有业务，也不至于最后为他人做嫁衣。

03

懂市场，有技术，互联网造芯怎么落地？

互联网企业的造芯“宣言”也成为了近期的市场热点。

天眼查数据显示，6月24日百度旗下芯片公司更名为昆仑芯科技有限公司，并由百度芯片首席架构师欧阳剑任公司CEO。这意味着，百度旗下芯片公司将正式独立运营。

百度AI战略进行了十年，对FPGA芯片的诉求与日俱增。

根据智东西报道，2017年，百度部署超过了10000片FPGA，百度的内部数据中心、自动驾驶系统等都在大规模使用。

而在百度主任架构师欧阳剑看来，FPGA尽管适应目前的技术发展，但其固有缺陷不能满足接下来百度AI的进化。

“专用芯片是继续提升计算性能的必由之路。”欧阳剑说。

2018年，百度正处在公司历史上最风雨飘摇的阶段，但集团还是上马了自研芯片项目。这一年，百度发布了百度“昆仑”，其采用三星14m工艺的芯片，拥有很高的内存带宽，算力更是达到260Tops。

图源：智东西

百度在2021年上半年市值大涨，有分析认为是百度持续押注AI、智能驾驶和流媒体如今终于熬过来了。

但没有包括芯片在内的底层技术支持，AI算力无法提升，百度无人车跑不起来，流媒体分发平台更可能沦为镜花水月。

今年年初，百度的竞争对手字节跳动也宣布造芯。

媒体消息称字节跳动正在自研云端AI芯片和Arm服务器芯片，试图在芯片领域大展拳脚。

AI芯片面向未来业务，服务器芯片面向现在开源节流。

字节不是第一家在服务器上动脑筋的公司。

事实上，在阿里巴巴成立10年之后，随着业务规模的不断扩大，阿里的服务器压力骤增。

过往服务器市场基本被甲骨文、思科、EMC等服务器巨头垄断。一方面这些传统厂商无法适应中国互联网公司的快速发展。另一方面，居高不下的成本也让阿里痛定思痛，掀起了轰轰烈烈的”去IOE”运动。

字节跳动目前正在经历阿里等巨头公司过去的难处：业务规模持续扩大，过往的底层基础设施无法满足新的业务发展，造芯势在必得。

“对于字节跳动来说，自研芯片这条路可谓是必然的选择，纵观如今字节跳动的竞争对手，无论是百度的昆仑芯片，还是阿里的‘平头哥’芯片，都在通过自研芯片的方式来增强自身的竞争力。与此同时，人工智能已经成为了互联网企业发展的大趋势，可见，研发AI芯片可谓已经成为了互联网企业竞技的焦点。”赛迪智库分析师钟新龙说道。

这方面阿里巴巴有案例可循。

阿里“去IOE”之后开启了服务器上云，也就是后来的阿里云系统。系统有了，对算力、存储等底层技术就有需求。阿里当时选择两条腿走路。

1、投资了寒武纪、Barefoot Networks、深鉴科技、耐能、翱捷科技、恒玄科技等众多芯片公司；

2、成立达摩院，主要进行基础科学和颠覆式技术创新研究，研究范围涵盖量子计算、机器学习、芯片技术、嵌入式系统等多个产业领域。芯片技术作为其研究领域之一，达摩院组建了芯片技术团队进行AI芯片的自主研发。

阿里巴巴 CTO 张建锋宣布阿里巴巴成立达摩院

自此，阿里巴巴走上造芯之路。

可以看到，随着市场竞争白热化，产业布局由轻到重，与新技术、新应用、新服务的不断推广落地，正在共同作用于企业发展芯片的未来愿景。

据媒体统计，中国市值排名前二十中，有75%的公司宣布或已经投产芯片制造业。全球互联网巨头如苹果、谷歌、亚马逊、微软，也已经纷纷加入“造芯”行列。

乐观地估计，过往行政命令般大跃进式的科研型造芯，正在被企业有规划、有组织并且时刻面对市场竞争的产业型造型所代替。这正是发展芯片必由之路，也是目前芯片产业的最优解。

一大批数据直接显示了相关成果的优越性。芯片为阿里巴巴贡献了1400亿营收，百度昆仑芯片独立拆分估值达130亿元；2020年，华为海思占据了43.9%的市场份额，出货量2221万片，帮助华为度过断供危机；卖电器的格力近日宣布，半导体领域申请专利629件，32位MCU芯片年产量超千万颗；小米在今年2月份国内市场出货量第一，为了稳固市场范围，也宣布重启停摆四年之久的松果处理器芯片。

唯有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，唯有市场是检验芯片卖不卖得出去的一条路。

04

如何面对竞争白热化之后的底层技术焦虑？

“芯片与互联网在产业模式和业务路径方面不太一样，技术难度也不尽相同。”新思科技中国副总经理谢仲辉认为现在互联网造芯要一分为二的看。

产业现状是芯片制造难度大，企业布局较晚，缺乏技术优势。

但反过来，互联网企业在软件方面具有整合优势，“他们则更多依靠对系统理解的优势，通过软件算法与芯片硬件的协调优化实现差异化。所以，这些企业依靠更加紧密的软硬件结合方式，从而让芯片实力达到更高水平，最后匹配到产品对应的场景应用和用户体验当中。”谢仲辉分析道。

以小米的松果芯片为例。2016年松果澎湃S1问世，小米错估了开发难度与市场接受度。松果搭载到手机上之后，发热量大，功耗控制一般，直接影响了性能。而前期投入高昂，即便雷军坦言是赔钱在卖，最后也只能草草收场。

今年小米重启松果芯片之后，放弃了难度较大的自研soc芯片，专注于影像芯片的设计。小米手机影像领域具有多年积累，辅之以专门的硬件芯片，更有助于匹配其硬件产品和软件算法，提升用户体验。

同样具备软硬件思维能力的还有苹果早前的M1芯片。

过往苹果一直使用因特尔、AMD设置远古的power芯片，发热功耗不好控制，且难以和系统匹配。如苹果宣布放弃power芯片采用英特尔处理器之后，旧平台mac系统就无法升级成新系统。M1问世之后，苹果以极低的发热量取得了较高性能，甚至可以使用众多adobe的专业软件。

同样，初代苹果手机采用三星处理器，性能孱弱bug多。2010年才搭载苹果自研的A4处理器。此后十年，苹果软硬一体战略帮助苹果走上全球市值第一的宝座。

互联网公司正在经历手机等科技公司一样的技术周期：初期拼产品，中期拼运营，现在拼底层技术，拼软硬一体，芯片就是重中之重。

百度主任架构师欧阳剑坦言，当时百度选择做芯片是因为“市面上卖处理的公司都在挤牙膏”。

百度主任架构师欧阳剑

百度等不起。

他举例说，大家都知道摩尔定律，处理器发展一年，性能提升一倍，成本下降一倍。但在2011此后10年，主要芯片制造公司每年的性能只能提高20%，价格却基本保持不变。

这一状况，不仅让普通消费者大呼上当，认为是挤牙膏，对芯片用量巨大的互联网企业也苦不堪言，成本骤增，但算力却没什么增长。

Google和百度在2011年前后几乎同时开始探索专用处理器的研发。亚马逊作为全球第一大云计算厂商也在紧锣密鼓的开发新的芯片。

国内外互联网企业密集造芯是产业链与同行的竞争加剧所致。

芯片产业链方面，过往整个互联网行业笼罩在被硬件厂商支配的恐惧之中。芯片算力只能跟着芯片厂商走，而自身业务却等不了他们挤牙膏。更何况面对疫情代工厂减产等天灾人祸，芯片设计出来也无法流片，造不出来。互联网公司等米下锅，最后等来的却是“缺芯少魂”。

同业竞争方面，百度造芯为AI，字节也要做AI；腾讯社交要用云计算，阿里卖东西也要云计算；亚马逊卖书卖电影，苹果也卖书卖电影；现在，就连一个普通的拍照应用背后都用到了复杂的计算摄影AI服务；冰箱彩电洗衣机，车机台灯插线板，万物互联AIot时代，掌握AI 算力就是掌握新的生产力。那么算力核心，芯片制造就是所有科技企业都将面对的新挑战新机会。

最后焦虑的来源还在于，过去我们一直提一个观点，是互联网要颠覆一切；现在，在造芯浪潮之下，富士康、比亚迪、格力、TCL、甚至造刹车片的博世都在借由芯片攻入原本互联网公司的领地。

毕竟从产业分来看，芯片是制造业，是第二产业；互联网是服务业，是第三产业。

谁更擅长造芯，留给时代去检验吧。